“既然来了，”张正静又道，“那不如我们继续玩个游戏。”

　　“你还要杀人吗？”宁都问，“我身边跟我关系好的人，基本都被你杀干净了。”

　　张正静盯着她眉头深皱：“为什么你能这么平淡地说出这句话？”

　　“我很难过。”宁都道。

　　“你很冷血，”张正静道，“不过不要紧，我给冷血的你再给个机会吧。”

　　说着，他将自己的光脑屏幕投射在空气中，宁都看到那空气屏中出现的，是间间医院病房。

　　洁白的病房里躺着插满呼吸机的病人，宁都仔细看了他们床头写着的名字，发现——这些竟然都是张正静之前威胁她杀过的人。

　　某个时代的商场里的死者、政府、学校里的人，但凡被张正静杀过的，都躺在他们那个时代的病房里，用生命仪器维持生命体征。

　　而她的银河军校的老师们，濯鹿原大学的老师们，还有她其他的亲朋好友，但凡被张正静一枪爆头的，甚至连望风军校地下室的大师脑们，也都在病房里吊着一口气。

　　“他们没死。”宁都睁大眼睛。

　　“是，”张正静道，“我那把枪看起来是致命的光子枪，但实际上不是，会造成人假死，是因为上面有毒素，子弹射线进入人体的那一刻，会造成人脑出现血洞，但同时，我的特制毒素芯片也会被送进去，其实人脑血洞不会致死，而我的毒素芯片才会让他们瘫痪，让他们变成植物人，但是，这种植物人是可逆的，只要我设定关闭毒素芯片效用，他们就可以醒过来，活下来。”

　　“是么。”宁都道。

　　“你放心，这种芯片即便是被你们那个时代的人发现，他们也不敢取出来，”张正静又道，“因为那是一枚感应炸弹，只要有外力敢碰它，它就会在你的那些亲朋好友的脑子里炸开花，当然，我要是关闭芯片，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不信你看。”怕宁都不相信，张正静特意关掉了被他杀死的邓晓淞脑袋里的芯片，顷刻间，监控显示，邓晓淞睁开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医生们都围上来，她能够说话了。

　　“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带你去实地看一下，她到底醒没醒。”

　　于是张正静让宁都的精神体重新附在他打造的克隆体上，又带着她去了宁都时代邓晓淞的病房。

　　邓晓淞果然是醒了。

　　她坐在床上，正在喝水，张正静开门，宁都走进来。

　　邓晓淞一愣：

　　“校长，你怎么又来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了？”

　　“啊！是这个人！是这个人杀死我的！”邓晓淞眼睛一挪，看见了旁边的张正静，立刻吓得大叫。

　　张正静按下按钮，顷刻间，邓晓淞大脑中的毒素芯片重新被激活，她手上的水杯打翻，人直接又躺倒在了病房里。

　　病房开始紧急报警，医生们都在赶来这里的路上，而此时，张正静也带着宁都先去了一个无人经过的角落。

　　“怎么样？我说的是真的吧？”张正静看着宁都笑着问。

　　宁都：“的确是。”

　　“那么，我们再来玩个游戏，”他依旧看着宁都，手上拿着两个按钮，“这个绿的，也就是我之前按下去让你那个下属复活的，作用是关闭他们脑中的芯片，然后让我所有杀过的人，包括你的亲朋好友全部复活，哦，当然了，不包括你们f324星那个叫萧惘的，他是自杀，这我没办法，那另一个红色按钮，是芯片爆炸按钮，我如果按下它，芯片会瞬间爆炸。”

　　“所以，”张正静继续道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让我先按下绿色按钮，让所有人复活，芯片失去效用，芯片一旦失去效用，就会马上报警，告知那些医生可以将芯片取出，芯片关闭，这时候取芯片不会爆炸，这样，你所有的亲朋好友都会安全，与此同时，我也会毁了红色按钮，保证芯片不会爆炸，当然了，你还有另一个选择。”

　　张正静盯着宁都，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狠意：“我也可以马上按下另一个红色按钮，你的所有老师，朋友，爱的人，脑子里的芯片全部都会瞬间爆炸，那样，他们将会彻底死亡，再没有复活的可能。”

　　“选吧，宁都，”张正静又道，“你也知道，我一贯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自杀，从前只是让你一命换一命，看来你不愿意，但现在，只要你一个人死，所有人都可以活，宁都，这笔交易划算吗。”

　　“我说到做到。”张正静再重复一遍。

　　宁都再次沉默。

　　但张正静仔细盯着她，似乎看出了她脸上的挣扎：“看起来你有点痛苦了，我猜的应该没错，你也不是个完完全全冷血无情的人。”

　　“宁都，选择吧，到底你是觉得自己的命重要，还是那么多人的命重要。”张正静饶有兴趣地等着她做最后的抉择。

　　“我……”宁都开口。

　　“嗯，把自己的选择说出来，”张正静道，“我想听听。”

　　宁都看着他，依旧沉默。

　　“你不说？你又不说？”张正静看着宁都，“不是吧，这次你又不说话。”

　　“你不会真愿意牺牲所有人，换自己活着吧？”他又弯下腰来，瞪大眼睛，脸几乎要贴上坐在台阶上的宁都的脸。

　　宁都依然保持沉默。

　　“如果你再不说话，”张正静举起红色按钮，“我马上按下去，所有人都会因为你的见死不救而死去。”

　　“我再给你五秒。”

　　“五。”

　　“四。”

　　“三。”

　　“二。”

　　张正静马上要数到一，却见宁都仍然不吭声。

　　“我按了！”他大喊一声，然后看着宁都没有反应。

　　他决然按下红色按钮。

　　空气屏的画面上，所有被他用枪射击过，现在躺在医院里的人，无论是某个时代的公民，还是宁都的老师，宁都的七位大师脑朋友，还是宁都的朋友柳沁邓晓淞，抑或宁都喜欢的程予钦，全部，全部在她的注视下，脑袋崩开，流血。

　　他们人生的最后一程，全部走完。

　　宁都呆呆看着监控的画面。

　　张正静拉着宁都，又去了医院。

　　一路上谁拦他他打谁，又展开机甲，如入无人之境，走到宁都亲友们的病房。

　　“你的老师！看见了吗！你的老师死了！”他指着病房里正在抢救满床是血的人道。

　　“还有这里，这里！”他又借助时空飞船闪现到了柳沁和程予钦所在的医院，病床上的他们，也是一滩一滩的血往外冒，所有人都在奋力抢救，可最后，心电监测仪却只剩一声长音。

　　“他们都是你害死的！你害死的！”张正静在机甲驾驶舱里，对着宁都大叫道。

　　宁都呆呆看着自己死去的老师朋友们。

　　张正静又拉她回到虚拟空间，他盯着她，问她：“回答我，如果重来一次，你是不是会用你的命换他们的，是不是！”

　　宁都不答。

　　“回！答！我！”张正静双手抓住宁都的精神体幻化的她的身体的肩膀，疯狂摇晃，“回答我！你回答我！”

　　宁都被他摇得头晕，艰难之中，闭上眼，答：“不是。”

　　“你说什么？”张正静愣一下。

　　宁都抬头，看着他：“我确实做不到，我也没有特别想为他们付出的感觉。”

　　“为什么我只是更怕我死去，是本能地怕我死去，那些对我好的人都死了，我觉得我难过，我伤心，我痛苦，但其实，我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

　　“甚至看到他们死去，我都觉得脑袋蒙上了什么东西，好像什么感觉不到。”

　　宁都继续道：“我的心，好像是空的。”

　　“空的？”张正静眼睁睁盯着宁都，放开她。

　　“空的，”他又重复一遍，“空的？你竟然是空的？那么多人因为你的见死不救而死去，明明只要你死，所有人都可以活过来，你竟然还是见死不救，不光见死不救，你还说你连什么感觉都没有？你竟然没有感觉？”

　　“你真是个冷血无情，冷漠至极的人！”张正静对着宁都大叫道，“不对，你根本就不是人！你这个变态！你没有一点感情！你是人吗！你还是人吗！为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恶狠狠盯着宁都：“为什么你这样的人，会有那么多人关心你，会有那么多人在意你？为什么偏偏是你这样的人，拥有这么强的精神力，我杀不掉你，根本找不到你现实的肉身，根本找不到！我杀不掉你！就连想折磨你的精神我都做不到！为什么！为什么世界上会有你这么空洞的人存在！为什么！”他一会儿抱头，一会儿又去拽宁都的衣领，一会儿又剁脚，又去空手砸虚拟空间的墙壁，他看起来像是要崩溃了。

　　宁都听着他发疯，淡淡道：“我也一直想知道，为什么我会有一块是空的。”

　　“好了，我知道了，我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知道该怎么办了，”张正静在他的虚拟空间里不停踱步，不停走着，抱着脑袋想了许久，红着眼对宁都道，“你既然这么说着，也的确是这个样子，那你一定是有人格缺陷，你有人格缺陷，没错，你肯定有，那这样，既然我很难在现实里杀掉你，那我就折磨你的精神，直到你自杀为止，好了，我知道，那么第一步，我要治好你，我要让你的人格健全起来，我要让你感知到这世界的一切，让你知道什么叫喜怒哀乐，等你是个健全的人了，我就可以折磨你的精神，我就可以杀掉你了，就这样，就这样！”

　　说着，张正静忽然冷静下来，然后又按下虚拟空间一旁控制台的一个按钮。

　　他又平静对宁都道：“我又控制了你的精神力，当然，时间还是有限，我会在你逃走之前找到治好你的方法，等我。”

　　说完他就要离开虚拟空间。

　　“等等。”宁都却道。

　　“还有什么事？”张正静用一双急红了的眼盯着她。

　　宁都问：“你就是毁灭者吗？”

　　“毁灭者？”张正静冷笑一声，“我喜欢这个称呼。”

　　说完，他彻底离开了虚拟空间。

第130章 归程（8）心理咨询

　　张正静回来了。

　　回来以后，他让宁都的精神体附着在那个克隆体上，他说要带去个地方。

　　“去哪？”宁都问。

　　“心理咨询室。”他道。

　　“你是找了一个心理咨询专家来解决我的问题？”宁都问。

　　“没错。”

　　……

　　宁都也不知道张正静带她来到了哪个时代，不过反正是帮她恢复人格上的缺陷，所以她也没有很在意，推开面前的大门，她进入心理咨询室，就能看见一位心理咨询师在她面前等着了。

　　是一个中年男人，头顶秃了一片，穿着白大褂。

　　“你好，医生。“宁都对医生道。

　　医生看着她：“就是你。”

　　“情况我跟你说过了，给她做治疗。”一旁的张正静又道。

　　“什么样的治疗。”宁都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