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疆自青溟那件事后,明确感知到凌月对于自家尊主的重要性,但他心中依旧是打定主意,留她不得!
即便她也曾为卿落挡下一劫。
翌日,午后微风从半掩的窗户吹入,淡金色床幔飘荡,轻柔拂过女子那微动的白润指尖。
凌月感受着一股与自身灼热不同的冰凉在指尖流连,忍不住将它握在手中摩挲着。
“阿月?”温润声带着惊讶低缓传入耳低。
凌月手中一顿,猛得睁开了眼。
刚睁眼,就看到神翊站在眼前,手拨着床幔,动作轻缓将它扣在床榻边缘。
凌月看着他落下的目光中含着些许笑意。
她看了看四周,随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不知何时抓住了他的衣摆。
一时间只觉指尖被烫到,快速将手收了回来。
“你身体感觉如何?”神翊垂眸询问,声音依旧温润,好似昨夜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境。
他自顾自坐到她身旁,伸手往她的额头探去。
凌月想到昨夜场景,撇过头,避开了他即将触碰到额头的指尖,冷声开口,提醒着他的身份:“妖尊还请自重!”
对于她的反应,神翊似乎早有预料,并未气恼,低沉一笑,收回了手:“阿月,你我早已成婚,拜过天地,我该如何自重?”
凌月回道:“拜过天地又如何,那场婚事你我皆知缘由,难道妖尊真想娶我这人族不成。况且我身为宿月宗弟子,你我之间有世仇,绝无可能!”
神翊笑意更深了些:“阿月,你是人是妖亦或是宿月宗之人,与我而言并无不同,世仇也是我同你上一辈的事,你不必用宗门仇怨,人妖之区来挡我,我知你向来对这些不甚在意,否则你也不会出手救下卿落。”
“你是何时知晓是我救了卿落?”凌月冷冷开口,下一瞬又觉问得多余了。
神翊直视着她,温声道:“你的气息我从不会认错。”
看着她再未出言,他手中幻化出羽簪,将它放在她的身旁:“这羽簪你还是将它带在身上,它能保你不受域界压制,而且它是我送你的成婚之礼。”
他说完,起身走下床阶,向着室外走去,走动中故意轻咳了几声。
凌月转头看去,目光落在了他垂在身侧掌心,他那掌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淌暗红血迹。
她虽还是心中一片凌乱,却是下意识皱起眉头。
想到昨夜自身神魂突然像是被万千蝼蚁啃食,而今日身体却又恢复如常,她已经猜到了他定又是为了自己才会受伤。
凌月心知那日在青溟手中被布下的第二道咒术狠辣无比,在被困期间她早已尝到过它那霸道至极的噬魂之力。
昨夜咒术再次发作,饶是她修为已经恢复半数,却还是在发作时直接昏死过去。
仔细想来,神翊虽欺瞒了身份,到底也没有伤害过自己,甚至还几次出手相救,若真是为了体内神魂,那他杀了便是,何必如此耗神费力。
凌月看着他离去,目光中也多了几分犹疑。
想到手腕上已经隐去的文殊兰印记,她只觉天意弄人。
千年前,师祖死于他的手中,千年后,她却对他动了尘心。
对于眼下境况,凌月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略微整理思绪,从榻上起身,看着静静放置在身旁的羽簪。
心知他说的没错,如今这情形,非但没拿到天珠,反而还将自己搭了进去。
想到自己如今的修为和境地,她犹豫片刻,将它收入怀中。
凌月下了床,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身上那套夜行衣不知何时已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月白色金丝织锦长裙。
裙摆金丝在光线下闪着光辉,织锦材质与方才神翊身穿的衣物一样,穿在身上很是合身,仿佛就是按照她的身量制作而成。
微风从窗缝徐徐吹进室内,她将圆窗推开,让风肆无忌惮拂过脸庞。
窗外苍穹辽阔,卷云浮蔼,山川河流尽数收揽眼底。
看着眼前景色,凌月知道,她已经离驻神殿很远:“妖域浮船,难怪速度如此之快还未感觉到半分颠簸。”
室外一层,神翊神色淡然坐在一层船舱外的四方桌上。
凌月走出房门往船栏下望去,正好对上了他投来的目光。
还有……不远处,靠在栏杆上抱着银毫弯刀,神色冷淡的若疆。
“月姐姐!”
卿落清甜嗓音从一层平台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她手中端着几樽琉璃盏,抬头笑意盈盈喊道:“月姐姐,快来,就等你了。”
凌月犹豫了片刻,往一层走去。
四方桌上,除了卿落,其余三人皆是各怀心思。
卿落刚开始并未察觉到几人有什么不对劲,还在喝着从驻神殿特意带出来的灵液。
直到过了半晌她才后知后觉品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
这月姐姐向来是对尊主恭敬有礼,可方才坐下后,她眼皮都不曾抬半分,好似眼前人根本不存在。
更让卿落奇怪的是,尊主从她坐下后,目光便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就在卿落悄悄观察两人时,一道红光如流星坠落,穿透云层向着几人所在位置极速落下。
凌月抬眼望去,眉头微蹙,心道:“人界仙门的令羽,居然会明目张胆出现在这妖域中?”
是了!身旁不就坐着一个“仙门之人”。
神翊漫不经心微一抬手,稳稳将下落红光攥在手中,红光在掌心汇聚成一片薄透红羽,红羽之上金鹤印记跃然浮现。
他看了一眼红羽,眼底升起不耐之色,扬手打散了它,冷沉开口:“若疆,余下的事由你负责,若有任何差池,唯你是问。”
若疆听闻,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寒芒,恭敬应下。
凌月看到广仙门金鹤印记,便知他这是收到了宗门急召,心中也开始思索起脱身之法。
只是这心思才刚起,身旁人就像是知晓她心中所想,开口道:“阿月,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语气虽是温和,凌月却听出了其中的威胁意味。
神翊走后,凌月便以身体不适回了房间,剩下半日再未踏出房门半步。
卿落一直都知她自醒来后身体一直处于虚弱状态,听她这么说,也不敢贸然打扰。
天际最后一丝余晖悄然隐没在黑夜中,月华散落,船沿透着晶莹月辉,四周一片寂静。
房间内,凌月思量一番,最终决定前去问问卿落,她是否知晓要去的是何地。
既然走不掉,至少也将眼下情况弄清楚再说。
凌月才刚出门走出去没几步,一道人影便迎面袭来,那人掌风强势,丝毫未留手。
凌月自是没料到这神翊前脚才走,后脚便有人来取她性命。
她本能往后方移了一步,但由于修为失了半数,躲闪不及,心口结结实实挨了一掌,身体往船廊砸去,霎时间,口中鲜血喷出。
她手撑着身体,抬头看着一步步逼近的人影。
第55章 月辉打在那人身上,一身红衣在此时显得格外刺眼,凌月眼中……
月辉打在那人身上, 一身红衣在此时显得格外刺眼,凌月眼中闪过不可置信:“若疆!怎么是你?”
虽说平日里若疆一直都是一副冷傲模样,但经过这段时日的接触,凌月并未感觉到他有任何杀意。
若疆手中握着银毫, 俯视着她:“很惊讶?”
“你要杀我?为何?”她步伐虚浮, 扶着船栏起身, 揩去唇上血迹, 冷声开口。
他道:“为何?自然是因为你的存在威胁到了尊主。”
若是往日,杀了便杀了, 他可没工夫浪费口舌,可眼前人好歹也算是相识,既然她想知道,他便她死得明白。
看着凌月眼中满是疑惑,他面色冷了几分:“尊主将本属于主人的新月翎羽给了你, 为了你只身一人屠了极霜城, 眼下又要为你以身涉险去踏那无寐之地,你说,我怎么能让你活着。”
凌月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眼中震惊之色褪去, 冷色取而代之:“你想杀我,你家尊主可知晓?”
凌月也是心中郁闷的很,这些时日,她都沦落到什么人都能踩上一脚。
若疆笑道:“尊主那里, 我自会去请罪, 至于你, 你也算替卿落挡了一劫, 我不会让你太过受苦。”
“若我偏要活呢?”凌月唇角噙着冷笑,对上他杀意翻涌的目光。
往日里, 她一直是以温柔面貌示人,若疆第一次看到她眼神如此冷冽,甚至感受到莫名压力。
若疆心中微震,若不是知她修为低微,他真会觉得眼前人不容小觑。
若疆道:“既然你不愿安然赴死,那就别怪我。”
他压下心头怪异感,手握银毫,起手向着眼前人劈去。
一时间四周夜风犹如细密银丝,伴随刀罡射向她。
凌月看到他向着自己袭来,也不在留手,青芒短箭尽数射出,短箭犹如灵蛇附体,灵活飞舞,相互盘旋。
刀罡气浪中,数支暗青色短箭极速穿梭,同样带起一阵气浪,将迎面而来的刀罡化去,向着若疆身上射去。
若疆没有料到眼前这虚弱的女子居然一直都隐藏着修为,一时大意,高束的发尾被那短箭削去了几缕,身上红衣也破了几道口子。
感受到短箭中附着的灵力,他眼中满是错愕:“你是人族!”
话音出,青芒短箭快速折返,又向着他攻去。
若疆这次有了防备,干净利落将青芒短箭劈落,这短箭他只瞧了一眼便已识出,是前段时日,夜闯他殿宇那人的法器。
凌月见青芒短箭奈何不了他,将短箭召回,身形一闪,翻过船栏,往下方湖面极速下落。
发现她是人族之后,若疆瞬间便反应过来,她便是尊主口中那能解除天珠封印之人。
一时间所有疑惑都瞬间明了,难怪尊主待她如此不同。
看着她毫不犹豫跳船,若疆心中一紧,也追了下去。
如今她不但不能死,他还得确保她能撑到第三颗天珠解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