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高明

　　满院寂静，目瞪口呆，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可能！你使诈！”蒋冰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转头哀求的看向北傲萱，指着金凌的手抖动着，“大长老，她作弊，她的是三品阵，如何能一口气破掉我九个四品阵，这其中一定有诈！”

　　话一出口，蒋冰看到北傲萱眼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失望，心里咯噔一下，沉入谷底。

　　北傲萱深深的看着金凌，对旁边的北兴平道：“平长老想必已经看出是怎么回事了，解释一下吧。”

　　北兴平怔怔出神中，刚刚明白怎么回事，心中有些触动，正在细细领悟，这对他自己的阵道的一些见解有引导帮助，所以一点也未听到北傲萱喊他。

　　北傲萱回头瞪了北兴平一眼，喝道：“北兴平！”

　　“啊？”北兴平回神，无奈的清了清嗓子开始向周围那一张张迷茫的面孔解释道：“是这样的，蒋冰第九子落下后组成的符文，想必大家都熟悉，是‘生木’，学习五行组阵时，首当其冲的便是引导五行相生的符文，这符文居然还能做破阵之用，妙啊。”

　　北兴平停顿一下捋着胡子，又在思考什么，北傲萱咳了一声才赶忙继续道：“四品葵水月华阵破之不易，莫说三品阵，就是一般的四品阵也不是其对手。但是九个四品葵水月华阵以组阵的方式形成‘生木’，水生木气，木助火势，有了九个四品水行阵法的加持，一个三品火云阵的威力便不容小觑。”

　　“当然，仅仅以此破四品葵水月华阵还是做不到的，这就是潘迎春绝妙之处了，她破的不是四品阵，而是基础的‘生木’符。符文之道东书家比较精深，但我北棋也当知道符有符胆，只要攻破符胆，符文内部结构自然崩溃，这就是一子破九子的缘由。”

　　“高，实在是高，对手明明占尽优势，居然还能借助对手大阵威势增加己身力量，又同时削弱对手大阵整体实力，创造破阵机会，此等算计，老夫生平仅见。”

　　北兴平一脸惊艳，捋着胡子赞美之词不绝于口，周围弟子神色各异，有的迷茫，有的震惊，有的恍然大悟，当即坐在地上拿出兽皮炭笔写写画画，推演刚刚的整个过程，明白之后惊喜大叫。

　　“哈哈哈，我明白了！”

　　“我也明白了，真是受益匪浅啊，太精彩了。”

　　蒋冰并不是笨得无可救药，北兴平说完之后她就明白了，她不甘心的看着金凌，眼中隐隐闪烁泪光，喊道：“我不服！她只是运气好罢了，若不是我恰好组阵形成‘生木’，她如何能赢？她从头到尾用的只不过是个三品阵，她连一个四品阵都不会，这样的人不配成为内门弟子。”

　　北傲萱失望的摇头，冷声说出事实，“蒋冰，你从一开始就输了，潘迎春她不单赢了你，还赢了本长老。”

　　北傲萱不是小气之人，她能成为棋术府的大长老正是因为她对所有可教弟子都有一颗包容之心，为北棋山庄的发展殚精竭虑，鞠躬尽瘁。

　　见蒋冰还是不服气的样子，北傲萱耐着性子解释道：“从潘迎春踏进这个院子，我对你们的考核就已经开始。而从潘迎春接受挑战时，她对你的算计也已经开始。”

　　闻言，众人惊讶的看向金凌，她只是面无表情，低调又安静的站着，和刚才那副嚣张狂傲的‘潘迎春’判若两人。

　　北傲萱不吝欣赏的审视金凌，继续道：“潘迎春的算计不光高在阵道上，更在对于人心的算计上。蒋冰从一开始就是被潘迎春引导着落子，可以说，这一局完全就是潘迎春在主导，蒋冰也只不过是她的棋子罢了。”

　　“这不可能！”蒋冰反驳道，不可置信的摇头，可是细细想来，她确实没有按照自己最开始的计划下棋，“这不可能，不可能……”越说越无底气。

　　北傲萱没好气的瞪了蒋冰一眼，“众弟子仔细想想，蒋冰和潘迎春两人实力谁强谁若你等早有定论，心中认定她连阵都刻画不出来，第一子，潘迎春确实如你等所料，这时，你等是何想法？”

　　围观弟子陷入沉思，有人轻声道：“我当时在想，潘迎春果然跟我想的一样，是个草包。”

　　“没错，你们很自信自己的判断，可是潘迎春做了什么？她径直来挑衅本长老，你们那时除了觉得她在虚张声势的感觉外，是否还有一丝丝担忧，担忧她还有后手？”

　　又是一个问句，众弟子被北傲萱引导着思考，大多数人无意识的点头，连蒋冰也微微低头咬住嘴唇，她那时确实是这样想的。

　　“接下来，潘迎春故意盯着她落子未成的地方，就是给蒋冰一个错觉，她确实有所谋划。作为蒋冰，自信她高过潘迎春，但是又担心潘迎春有后手，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打乱潘迎春的算计，反正一个连三品阵也能失败的人，如何吞掉四品阵夺回她算计好的地方？蒋冰，你当时是这么想的吧？”

　　蒋冰咬唇不语，拳头紧握，北傲萱说得没错，她果然是一开始就中了潘迎春的算计。

　　北傲萱难得对着金凌笑了笑，“前三子至关重要，如果蒋冰察觉，她还有更改组阵阵形的余地，所以潘迎春每一次落子都思考十息，每一次都失败，她故意为之就是要让蒋冰既保持自信又不会察觉她的计划。过了三子之后，组阵阵形逐渐有了眉目，如果蒋冰发现，拼死都不让潘迎春引导她组成‘生木’，潘迎春等于前功尽弃。”

　　“这时候，潘迎春打乱蒋冰心中已经认定的十息思考时间，一手比一手更快，而且每一次都成功，这一下就让蒋冰乱了手脚，也没有时间思考阵形，只是在想她难道真的中了潘迎春的全套。走到这一步就只能盯死了潘迎春，最快的胜算就是‘九子不立’，所以蒋冰没能注意到渐渐成型的‘生木’，全部心神都在吞子上。”

　　众人听到这里，张着的嘴怎么都合不上，有些人看金凌的目光中都带上了崇拜，原来潘迎春这么厉害。不过有些女修还是偷偷露出的鄙夷的神情，心想她果然是个会算计人心的，难怪把那么多男人都玩弄在鼓掌间。

　　北兴平身后的北安易目不转睛的凝视金凌，脸上再无怒色，只觉得此时此刻的‘潘迎春’身上有股别样的风采，叫他深深为之着迷，这是他在其他所有女人身上都不曾见到的，他的目光逐渐变得火热，呼吸变得沉重，恨不得现在就将潘迎春带走，狠狠的‘疼爱’一番。

第616章 不会

　　北傲萱借此机会，准备给一众外门弟子上一课道：“你等都知道，剑无正邪，正邪在持剑者心中。同样的，阵无你我，只要利用得当，对手之阵同样能为己所用。还有，莫要轻视基础，这世间所有威力惊人的绝阵都是从基础中演变而来，就如建屋筑塔一般，基础就是地基，也是承重的柱子。”

　　“破阵和拆阵不同，你等现在所谓的破阵大都是拆阵，以强压弱，直接从外部破坏。真正的破阵是从内部结构下手，破坏地基和承重之柱，屋塔必倒。破比拆难，但破若学会了，则比拆更无往而不利。你等，可明白。”

　　众弟子神情肃穆，对北傲萱投去孺慕神情，齐齐躬身拜谢道：“多谢大长老教导，我等谨记。”

　　北傲萱满意的点头，再次回头看向金凌，见她还是面无表情，没有丝毫骄傲和志得意满，对她更是满意，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只夸奖而不敲打。

　　“潘迎春，今日你能赢实属对手太弱，若是换了任意一个内门弟子，你的计策未必能成。而且你确实只用了三品阵，内门弟子到结丹期时，基础四品阵都已完全掌握。念在你确实可教的份上，本长老破例一回，你若能随便刻画出一个四品阵，我就允你进入内门学习，如何？”

　　金凌面露难色，潘迎春的脑子里哪有半个四品阵的踪迹，她会的那些未必是北棋山庄所教授的，好不容易闯过了前面的关卡，不能在这里前功尽弃。

　　蒋冰见金凌这幅表情，正想出口讥讽，金凌却忽然开口道：“我不会。”

　　北傲萱笑容僵在脸上，显得有几分尴尬。北兴平见此大急，挤眉弄眼悄声问道：“潘迎春，你也别谦虚了，就随便一个四品阵就行，快点。”

　　金凌知道她从刚才开始已经表现得十分不‘潘迎春’了，而且看北傲萱的样子，要是她真画出四品阵，指不定会受到北傲萱的重点关注，如此就麻烦了。

　　金凌娇笑一声，将鬓角发丝揶到耳后，轻蔑的扫了眼蒋冰道：“四品阵我确实不太会，但是大长老若能允许我入内门棋书馆学习三日，我保证学会一个两个四品阵法。”

　　北傲萱稍稍有些失望，但她始终认定金凌是可以培养的人。老一辈常说，无论画符，布阵还是破阵，都得寻到自己的方法才能走得更远。她在内门见过很多天才弟子，但却很少有人肯去琢磨基础的东西，都是按照前人的经验和方法，生搬硬套，死记硬背。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想法的，不妨再观察看看。

　　“好，就给你三日，三日之后你自来内门棋术府寻我考核。按照约定，这幅炼阵棋盘送与你，希望你能勤加练习，莫要荒废了你的天资。”

　　北傲萱将一枚令牌和炼阵棋盘交给金凌，金凌大方的收下，盈盈一拜道：“多谢大长老，我现在就去棋书馆。”

　　金凌转身离开执法堂，直奔内门棋书馆。北安易见金凌急匆匆的离开，心中像忽然被挖走了一块，也不顾北傲萱还在场，直接追了上去。

　　北傲萱见此皱眉，北兴平笑着打圆场道：“大长老莫怪，我这侄子和潘迎春确实是郎有情妾有意，先前的考核我这侄子也有不对的地方，但今日您也看到了，潘迎春她确实是比蒋冰更胜一筹，所以……”

　　“知道了，先前我也是先入为主，认为潘迎春是个轻浮的女人，今日看来，她的为人我不予评价，但悟性确实不错。你也多多教导北安易，莫要荒废在男女之情上。”

　　“是是是，老夫回头一定好好敲打这两个孩子。”

　　……

　　金凌拿着令牌顺利进入内庄，走上廊桥过了万象湖，内门的棋书馆就在古灵岛上，整个岛只有一座八角塔楼，岛周布置着极厉害的大阵，防止外人盗取棋书馆的秘典。

　　“迎春~”北安易追在后面大喊。

　　金凌停下脚步皱眉，不先解决了这家伙，她是别想安静的去棋书馆找名字了。

　　“为何一直躲着我？”北安易含情脉脉的注视着金凌。

　　金凌环视四周，轻声道：“跟我来。”

　　北安易一喜，抬手想去搭金凌的肩膀，被她不着痕迹的躲开，金凌走得很快，北安易一直跟在她身后。

　　过了廊桥到达古灵岛边界，再往前一步就该触发禁制了，金凌四下环视发现周围人很少，这个时辰大部分弟子都在演阵谷中习阵。

　　“你过来。”金凌笑不及眼底，靠在桥边冲北安易勾勾手指。

　　北安易兴冲冲的走过去，笑得暧昧道：“迎春，不如去我那里，一日不见，我可甚是想你啊。”

　　金凌保持着微笑，等到北安易站到她面前，她微微踮脚，右手拂上北安易额头，好似情人之间打情骂俏一般。

　　这时，北安易忽然发觉金凌眼中寒芒一闪而逝，惊得他浑身一震，但是已然迟了一步，金凌手心一根云魄银针飞快的刺入他识海。

　　北安易眼前一黑朝金凌身上倒去，她冷着脸在他肩上一按，北安易径直掉入下面的万象湖中。

　　落湖的那一刻，金凌抬手施术消去了声音，再看周围，并无一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金凌拍拍手走上古灵岛，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云魄针经》她虽然没仔细研读，但是开头有写致人昏睡的法子，今日正好用上。

　　北安易至少要昏迷三日，一个结丹修士泡在湖底三日是死不了的，而且他失踪个三日，想必也不会引起太大骚乱。等到他从湖底爬出来的时候，她早已离开的北棋山庄。

　　古灵岛上的塔楼共有九层，第一层最大，第九层最小，越往上越是重要的典籍秘术，金凌的令牌最多只能上到第三层，不过关于北棋历史的书籍玉简，全都收录在第一层。

　　金凌登记了令牌之后就开始着手翻越，从正午一直翻越到午夜，棋书馆里空无一人，看守的老头已经趴在门口的长桌上熟睡，鼾声响亮。

　　金凌偷偷将妙香放出来，让她自己在棋书馆里翻阅感兴趣的典籍，妙香暗喜，自己上了二楼，金凌继续留在一楼翻找北承望的传记。

第617章 北修月

　　一天过去，金凌放下最后一册书卷，依旧没有任何进展。她抬头透过窗户看外面的天色，漆黑阴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行气息，一场大雨将至。

　　妙香早已看得头昏脑胀，钻进醉花阴中休息了。

　　金凌离开棋书馆，刚走到门口，迎面撞上一个阴柔俊朗的男人，男人一双桃花眼看到金凌很是惊喜，挑眉笑道：“迎春，你可真是叫我好找。”

　　金凌无语，面前之人是北庆生，结丹中期修为，同样是庶支，但他比起北安易高明一些，一直陪族长一脉的太子习阵，也就是北修齐那一支。

　　他也是潘迎春的情人之一，是她目前阶段最喜欢也最用心的一个男人。

　　“迎春，你在北傲萱长老处的考核这一日已经传遍了内门，我竟看不出你还有这等本事，而且你还真的在棋书馆内学习，如何？可学会了四品阵？”

　　金凌点点头道：“有点眉目，还需练习，两日后还要考核，便不陪你了。”

　　北庆生抓住金凌的胳膊将她扯到面前，北庆生眉眼温柔，帮金凌把鬓角凌乱的发丝揶到耳后，轻声道：“你我来日方长，不急。我来寻你是为另一件事，三年前北修齐身死，修字一脉如今要再扶持一位天才人物，现已选中了年仅五岁的北修彤，她是北修齐同父同母的妹妹。”

　　“北傲萱大长老对你的符阵基础甚是推崇，所以萍夫人选中了你去陪同北修彤习阵，这可是一等一的美差。北修彤一个小娃娃最是没有心机防备，你若得了她的信任，日后必当平步青云。”

　　北庆生靠近一步，捻起金凌的发丝放在鼻下轻嗅，不是他惯常闻到的甜香让他怔了一下，不过这种凛冽的冷香倒是别有一番味道，让他怦然心动，他在金凌耳边呵气道：“以后你我一处共事，神仙眷侣，岂不妙哉？”

　　金凌不着痕迹的退开一步，门口那个看管棋书馆的老头正使劲的朝这边看，她向北庆生使了个眼色，北庆生会意，收敛些许。

　　金凌道：“北修彤住在哪里？”

　　“当然是和萍夫人住在一处，万象湖心天元岛上。”

　　闻言，金凌莞尔一笑，“好，容我回去换件衣服，便随你去见见萍夫人和彤小姐吧。”

　　金凌先回去换了身朴素的衣服，潘迎春的面容本就艳丽，不施粉黛也难遮掩一二，只希望萍夫人不要觉得她是个轻佻的女人就好，她想留在天元岛上。

　　北修齐虽然死了，但是他曾经从外门的书馆带走了不少书册，那些书册都是和红溪湖秘境钥匙相关的，内门的棋书馆找不到信息，金凌接下来就只能排查那些书册了。

　　萍夫人是个很威严的妇人，她对潘迎春的外形的确不是很满意，但是考校了一些基础的知识和符阵方面的见解后，对金凌的学识还算满意，再加上金凌一直表现得低眉顺眼，所以最后萍夫人让金凌先给北修彤上一课试试，看看效果再决定，并且还派遣了她身边一个结丹初期的大丫鬟盯着金凌。

　　北修彤比金凌想象的乖巧懂事，知道金凌虽说是陪读，但实际上算她的半个老师，对金凌很是客气，金凌细细的跟北修彤讲解了一下午阵道的基础。

　　金凌学习阵道时都是通过自己的摸索才学会，所以她知道哪里是难点，讲解由浅入深，原本对北修彤来说晦涩难懂的东西，从金凌的口中讲出后变得简单易懂，北修彤甚至还能举一反三。

　　当天晚上，北修彤兴冲冲的去找萍夫人炫耀她刚刚学会的几个阵法，都是简单的一品阵，但是北修彤布阵的速度比起同龄同阶的孩子快了不少，萍夫人大喜，对金凌总算有了些好感。

　　“很好潘迎春，你确实人不可貌相，北傲萱长老说得居然是真的，既然如此，你便在彤儿的院子住下吧，即便你在北傲萱长老那的考核不过，我也会让你留在内门的。”

　　萍夫人施恩般的对金凌道，她这般恩赐，换了一般人早该匍匐跪拜，感激涕零了。但是金凌却只是平静的拱手道谢，不卑不亢。